浪漫主义诗歌——感性、直觉和内心图景

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强调人的主体理性。启蒙运动时期,人们开始反思,高度崇尚理性是否会压抑对人的全面认知。例如思想家卢梭对高度太推崇理性感到不安,他认为在人的思维中还存在自然感性的一面。**人应该是全面的,有理性我也有感性我。**从文学史的角度看,恰好是启蒙运动对于人的主体理性的高度张扬,引来了十九世纪对于人的感性的探索,即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文学的兴起。

湖畔派

十九世纪对于自然、对于人的感性探索开始逐渐强烈,浪漫主义文学也就应运而生。浪漫主义文学形式多样,其中以诗歌成就相对较大。对于感性自我的表现方式,在诗人眼中是不一样的。英国最早出现的湖畔派就是典型的浪漫主义代表,代表人物有:

  • 华兹华斯
  • 柯勒律治
  • 骚赛

他们最大的特色就是远离城市文明,在幽静的自然乡村中。湖畔派对感性自我地呈现,是在与大自然的连接当中展开的。

注意: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历史上人类对于自然界的态度也是几经扭转。启蒙运动中强调人的主体理性力量,自然和人几乎是一组对立的关系,自然界是作为人类征服对象的存在。例如《鲁宾逊漂流记》,为了彰显人类智慧和力量,人类可以征服和改造自然。到了十九世纪,人们开始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自然在浪漫主义诗歌当中又重新获得了尊严感。

湖畔派重新再诗歌当中塑造自然的现象,把自然界当成人类灵魂的栖息地。这样,人与自然的关系,相比于启蒙文学时期发生了一个很大的改变。

  • 启蒙文学通过把人的烙印打入自然,把自然视为人的力量的延展,印证人类的理性力量。
  • 浪漫主义湖畔派通过人和自然关系的一个连接寻找人和自然的同频共振,来确认人类自我感性的区域的存在。

在湖畔派诗歌当中,他们重新梳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同时也开始反思,现代物质文明给我们带来的不按和焦虑。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起点。从十九世纪开始,在西方一些诗歌当中,已经开始警惕物质文明的副作用。启蒙运动时期,把征服自然作为人类的价值,一个重要的社会功能就是工业革命,西方科学技术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是这样一个对自然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也损害了人类对于自然的敬畏。直到今天,当我们反思这段历程时,从启蒙运动的对自然毫无敬畏、过度开发和改造,也为我们埋下了很多隐患。反观浪漫主义文学的崛起,就能看出人类的思考是非常敏锐,**浪漫主义诗歌很早就意识到物质文明对于大自然的侵袭及改造所存在的隐患。**因此,人类在启蒙运动之后,一边在改造自然,一边也在进行着反思。这样一种通过开发改造自然来塑造自我的道路给精神上带来的压力,开始在文学中得到展现。所以在浪漫派是个当中,反思城市文明、反思物质文明、工业文明,到大自然当中去寻找出路,在大自然中寻找精神的归宿成为了新的创作命题。因此在理解湖畔派诗歌时,要知道它书写的不是纯粹的大自然的美,不是真正以田园为主体的诗歌。它思考的是人与自然的双向关系,落脚点是对于人类自我的重新整理与理解。

因此,华兹华斯在《抒情歌谣集》中的序言写到: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这就奠定了浪漫主义文学的核心原则。他们对自然的描写不是客观的写景,而是通过自然来反观人类的行为、情感和感性自我。人类的感性自我才是湖畔派诗歌的真正主角。

拜伦

在湖畔派之后,英国又出现了一些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例如拜伦、雪莱、济慈。拜伦是湖畔派诗歌之后,称为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高峰。拜伦将感性自我的描写直接建立在自我精力和体验之上。跟湖畔派不一样的是,他不需要站在大自然面前寻找心灵的体验,他要站在自己的面前去直视心灵的体验。因此排轮诗歌当中的主角都是他的自我,这个自我十分鲜明。在阅读拜伦诗歌时,要了解一个词汇,即拜伦式英雄。

拜伦的代表作:《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普罗米修斯》、《该隐》、《曼弗雷德》。拜伦在诗歌选角塑造人物的时候有一个共同特点,他往往选择在人类社会当中不合群、甚至是被认定为罪人和异类的个体,这些主角形成了拜伦式英雄系列。曼弗雷德是乱伦罪人、该隐杀死了自己的弟弟(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杀人犯)、普罗米修斯是宙斯惩罚的对象、恰尔德哈洛尔德是反社会青年。在诗歌故事当中,能够表现孤独的力量和孤独的痛感以及孤独的力量和痛感所呈现的美感的诗人,也许没有谁可以超越拜伦。他在诗歌当中就是塑造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感性自我的形象,拜伦式英雄的共同特点就是孤独。在拜伦的诗歌中,孤独是一个英雄的标志。他笔下的拜伦式英雄行走在人群之外,跟人群的隔绝不会让他们感到恐慌,也不会焦虑。他们正好是通过和人群的疏离来印证自身的价值和力量,这就是一种傲世独立的姿态。**一个个体的人只有跟人群拉开距离,才能保持个人的独立和自由,才不会被同化和浸染。**这对孤独的定义与世俗对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在拜伦看来,一个人要保持自己的个性,就要有勇气跟群体、主流拉开一定的距离。

在拜伦式英雄当中,他认同的罪人、异类同样被赋予非常骄傲的孤独的色彩。拜伦认为孤独感会让人保持思想的锐气,拒绝被同化被驯服。因此拜伦式英雄都是反对盲从的,他们不怕权威、反对权威崇拜,保持着一种怀疑的精神和思想的自由。例如《曼弗雷德》中的主角曼弗雷德,不相信知识(跟歌德的浮士德一样)、不相信精灵(神灵)、不相信魔鬼(他认为魔鬼的力量在于堕落,而堕落不是力量),他保持着一种拜伦特别倡导的:人的怀疑精神、质疑精神。这里可以引用诗人北岛的诗:

拜伦笔下的该隐,重新赋予了新的形象,即拥有质疑精神、追问精神的形象。甚至追问了上帝一些教徒们从来没有想到的问题。怀疑上帝的全能、上帝的至善、智慧树的传说、原罪说……这些都是拜伦对宗教结论发出的疑问。通过这些疑问,能看到拜伦所倡导的那种旺盛的思考热情、充满个性精神、追问精神和质疑精神的思考能力,这是很令人震撼的。在《失乐园》中,弥尔顿虽然认可了魔鬼撒旦的反抗精神,但还是以遭受惩罚为结局。但在《该隐》中,拜伦比弥尔顿革命得多。在拜伦笔下,魔鬼路西法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思想的英雄,不是引导人的恶,而是引导激发该隐的自由精神、自由意识。

拜伦笔下的《该隐》,不是一个罪人的悲剧,而是一个追求思想自由的赞歌。

拜伦式英雄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不合群,被群体排除在外,被群体判决为罪人和异类。因此拜伦式英雄对群体、人性没有信心,所以他们一遍奉献着,一遍怀疑自己这些奉献的意义。

拜伦式英雄的特点与拜伦的个人成长经历关系密切,他在童年时期就经历了起伏跌宕的变化,这让拜伦对周围的人们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他认为人性是邪恶的。童年经历巨大的反差让拜伦对人性失去了信心,他对于人群是蔑视的。在后来曾一度被认为和姐姐有染,人群的风言风语几乎让拜伦无法生存下去。因此拜伦认为群体是邪恶的,对于有思想的人来说是致命的。他笔下的英雄总是高傲地存在于集体之外。因此,拜伦式英雄对人性、集体都没有信心,但要实现自我的价值,又必须投入到社会当中去,这就形成了一组矛盾。拜伦式英雄都是如此,一边为这个世界牺牲,一边又怀疑自己牺牲的价值,感到了价值的虚无。所以对世界的未来是悲观的,他们为世界的罪孽很深重难逃毁灭,但又放不下对于世界的这份牵挂,并怀有拯救世界的英雄主义。根据这一点,我们才能够读懂《普罗米修斯》这些诗句:

拜伦以普罗米修斯的角度来讲,想普罗米修斯这样为人类牺牲的英雄,他并没有得到相匹配的回赠。从这里也能再次看到,拜伦对于集体的不信任。这就是他所说的那句话:这是一种骄傲的人才感到的痛苦,还有他不愿意透露的心酸。这就形成了拜伦式英雄的一个特色:孤独着、绝望着、虚无着。

拜伦式英雄:孤独的力量、孤独的美感、孤独的深度、孤独的痛苦。

雪莱

在拜伦的浪漫主义诗歌中,总是洋溢着灰色的哀伤。而拜伦的好友雪莱跟他一样,倡导自由、个性解放,但雪莱的诗歌特色是透亮的,**带着光亮的理想主义色彩和必胜的乐观信心。**因为雪莱对人性是有信心的,雪莱对于人性和集体抱有很大的信心,所以雪莱笔下的英雄并不孤独,有战友、有忠诚的爱人,坚定地同路者,他的诗歌是乐观、进取的。雪莱也写了普罗米修斯,但全名是《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对于同一个故事,拜伦和雪莱做了完全不同的演绎。在拜伦笔下,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牺牲又被人类遗忘,承担着孤独寂寞和痛苦。而雪莱的普罗米修斯故事中,人们没有遗忘他,他的亲人陪着他,人们不停地探望他,最后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来拯救了他,最后有一个光明的结尾。

所以可以看出,雪莱坚持着善一定会战胜恶的信念,表现出了对于理想大同社会必将实现的充足信心,也表现出了个人和集体之间不可分割得地联系的鉴定的信任。我们才能理解雪莱是可以写出《西风颂》这样的充满激情的诗歌的:

雪莱的诗歌是明亮的、充满理想,也充满了信心。反过来说拜伦虽然是灰色的,虚无的,但也多了几分雪莱的诗歌说没有的深度。所以他们的诗歌既相同又不同。我们可以通过雪莱看到光明,通过拜伦看到人的复杂。对读者而言,两位诗人都是同样珍贵的。


浪漫主义诗歌——感性、直觉和内心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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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周
发布于
2023年5月23日
更新于
2023年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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